麥克．布朗的悲歌 @ 深紅

各位有沒有這種經驗呢，一件理應由你全權負責的事務，當你作了規劃有了盤算，卻出現一些意想不到的人給予意見。這些人有時候是你的上司，有時是長輩甚至父母；他們的意見有時外行無稽也可能是真知灼見，但可以確見的是他們總暗示希望你照著這些「建議」去作，而你也多半心不甘情不願地答應。

感謝偉大的中文，用四個字概括上面這段落落長的文字：「下指導棋」。

這一季的Mike Brown教頭就感覺自己一直被下指導棋，上季被魔術淘汰時的調度也是、開季制服組對作戰調度的質疑也是、讓明顯不夠成熟的J.J.Hickson先發也是，何況讓Hickson先發最後要負責去跟Varejao「喬」位置出來的，還不是俺Brown教頭，舌燦蓮花容易可苦的卻是我啊。大家看到電視新聞那些政治人物，提到被某某下指導棋時總是一臉委屈，有志難伸的表情，廟堂諸公尚且如此，帶隊五年還拿到COY的Brown會心懷不滿也就不意外了。於是Brown要立威，「立」者建立、樹立也，威者當然就是總教練的權威，他要提醒大家誰才是騎士總教頭，誰才是運籌帷幄的軍師，誰才對球員調度有生殺大權。

所以發生了大Z事件，這就是球團與總教練之間一連串緊張關係，在缺乏宣洩與溝通之下造成的最惡劣結果。整個故事沒什麼扣人心弦的情節，亦無熱血沸騰的爭論。美國時間十一月二十八日，騎士在主場迎戰達拉斯小牛，這一天大Z預定要完成他在騎士十四年來第七百二十四次出賽，超越Danny Ferry總管保持的七百二十三場記錄。知道Z生涯多麼坎坷以及他對騎士多麼忠心的人，就曉得大Z這個記錄有多麼可貴，大Z一貫保持低調個性沒流露太多興奮言語，不過他在美國的親朋好友全都到場，準備好好慶祝一番。接著就沒啥可講，大Z在場邊枯坐了一節、兩節、三節、四節。

迷團一與解答

大多數騎士迷都抱持一個想當然爾的疑問，Brown要立威可以理解，但為什麼找上Z，莫非他們之間有什麼陳年夙怨？很多腦筋動的過快一點的人，直接把原因導向高層的施壓，也就是Ferry不願意看到大Z破了他的紀錄，指示Brown把他冷凍起來。以上問題的答案都是否定的，大Z跟Brown沒有嫌隙，而Ferry也不會心胸狹窄到計較這種紀錄，難道他要一直冰著大Z，直到把他交易走為止嗎。更不用說Ferry也是騎士高層中唯一跟Z搭檔過的球員，十四年前人生地不熟的大Z剛從立陶宛被選來美國，就是Ferry教他學英文，「陰謀論」的說法很有故事性但太不切實際。

大Z是剛好在錯誤時間出現在錯誤地點的人，回顧過去Brown的種種調度指揮，我們會發現他有一套獨特的思維「理路」，一切的所作所為都因循這條理路發生。比方說Brown喜歡高大後衛，Hughes跟Pavlovic即便命中率有時低的要死，還是會同時上場；他看到歐、Z雙塔首次出馬好像有點用，就要每個隊伍都搬出來試試……他的思考過程總是很「有一就有二」的，很不跳躍的。這並非什麼珍奇稀有的精神結構，你我一般人的思考決策模式跟Brown大抵也不會相差很多，重點是大Z事件就是他運用Brown式邏輯思考做出的結果－－雖然從外人角度看來超瞎。

我最近要找一件事來樹立教練權威→大Z好像明天要破紀錄喔→把他冰一場應該不會有人在意吧，畢竟我是教頭呀→就這樣，明天不讓他打啦，這樣大家就知道誰是老大。

明眼人都看的出來第三個思考環節顯然最有可能出包，最後也真的出包了，但在Brown的思考領域裡，一切事物都是一環扣一環，嚴謹的邏輯推導有時會讓這位亦師亦友型的教練，也失去正確判斷力。Brown很晚才察覺到他冰在板凳上的是什麼人物，大Z為騎士效命十四年，跟前代老闆Gund與現在的Gilbert老闆都交情匪淺；腳傷不知已動了幾次手術，就算宣布退休也能拿到薪水，卻不停復健只為重返球場；這季要把先發讓給大歐，以大Z老騎士人的資歷與份量，他能不能強力反彈拒不接受？當然可以，但大Z這麼做了嗎，沒有，因為他知道大歐跟他一樣只是無私的想輔佐LBJ拿冠軍；Ferry跟他談季中可能會把他交易出去換取重要戰力，就算被買斷大Z也少不了損失部分薪水，他抗議了嗎？沒有，因為他知道這麼作騎士才更有爭冠希望。大Z的妻子也是克里夫蘭人，如果不是那次不幸的流產意外，他還會有兩個克里夫蘭出生的雙胞胎，這個城市就像他第二個家。

Brown看看你幹了什麼好事！誰准許你如此對待為球隊奉獻的選手！

對小牛比賽結束後，大Z憤怒到不接受媒體採訪，平常留到最後才離開更衣室的他早早走人，週一的團隊練習也拒絕受訪。其實他原先希望Brown能給個答案，不過看到Brown的發言後，大Z就懶得理他了。Brown表示球隊這樣乃基於戰術考量，因為小牛擺出速度快的小陣型「你們可以稱這是個錯誤，但反過來說是總教練的決斷」。但從實戰層面來看，小牛這場比賽沒有任何足以威脅騎士的陣容，更重要的是怎麼看都比大Z還不適合小陣容的大歐，一樣分到正常額度二十五分鐘。Brown隨即強調他是總教練，領薪水的分內職務就是有效率的讓球員上場。接著說希望能跟大Z一對一好好談談……

謎團二與解答

在大Z事件裡Brown為什麼捨棄他一貫秉持的理性溝通，而用絕決但粗糙的手法表達自己意見，恐怕只有他本人知曉。但大Z事件呈現一個很特別現象：這是Brown擔任騎士總教練職位以來，第一次陷入完全孤立無援的處境。這幾年當中Brown並非從沒遇過球隊內部問題，但制服組、老闆總是作為他堅強的後盾，在風雨飄搖之際為他撐腰，很可能Brown據此產生誤判，認為球團高層也會挺他到底。

Brown錯誤的判斷加上後來的發言，讓他成為全克里夫蘭的箭靶，LBJ表示他無意質疑教練，但「一場球賽只是小事，這場球是大Z要破紀錄成為隊史第一的比賽……我無意破壞更衣室的氣氛，但就我而言，身為大Z的朋友必須講實話，我非常生氣（upset），而且確定他也這樣想」。Z的經紀人Herb Rudoy亦難掩憤怒，他說「我真替大Z感到驚嘆與失望，這本來該是一個屬於這位克服傷病，為騎士奉獻十四年的好漢的大日子，他大可找理由領乾薪不上場的。我看過並深切認同LBJ的說法，他知道球員的里程碑有多可貴，顯然某些人忽略這點」。經紀人高不高興是一回事，但LBJ的憤怒對騎士球團來說好像世界末日的預兆，Ferry跟Gilbert老闆不得不出來面對，問清楚Brown究竟搞的什麼飛機，同時也傳出一旦本季奪冠失敗，Brown的去留會被優先拿來檢討。

直到老闆登場，Brown才發現事情不對勁，週一至週二這段時間出現一個傳聞，內容是Brown不派大Z出來，是因為中場時大Z主動跟教練講他不上場也沒關係，很明顯是替Brown緩頰。(註1)Brown除了主動澄清絕無此事，也表示後悔「我應該讓他上場，但卻沒有」，並且預計讓大Z在下一場對太陽比賽出來破記錄。四天後在滿場球迷的歡聲雷動下，大Z完成第七百二十四場出賽，Ferry也在觀眾席一旁含笑替他鼓掌，大歐也讚賞「Z才不是我的替補，他是我的搭檔，我打二十分鐘，他打二十分鐘，各司其職，對我來說誰是先發都不重要」。「這真是我職業生涯最酷的一刻，也是我最接近落淚的一刻，謝謝大家」大Z道。

成熟且知所進退的球員，跟願意接受反面意見，善加溝通的教練，彼此打開心結解決這次事件，但後續影響真的如此單純嗎？大Z雖然不再公開對此事表示意見，但也意有所指的說他不爽的並非當下不讓他上場的調度，而是「後續發生的一連串動作」。有知情者透露Brown這次的舉動形同很狠的在大Z以及所有他周遭人的臉上賞了一巴掌，甚至有人開始擔心他會不會一被交易就宣布退休，來報復騎士隊（註2）。同時也重挫長期以來他與球員的溝通管道。老闆、Ferry與Brown最初希望引進的就是家庭式球隊的文化，與互助互信的精神，這幾年來他們作得十分成功，球隊沒有更衣室麻煩，LBJ也不再有Silas執教時代的那種緊張關係。Brown每年開季前都會來一次全隊聚餐，跟大家演說信任的重要，現在，很多球員的心理開始想著，這位總是開誠布公的教練，似乎也有「偽君子」的一面呢。